昨天看到新疆兵团诗词楹联学会的群里面发了一则征稿启事,征集诗词作品。里面重点提示了一句押韵提倡用《中华新韵》。本人一下子想到了两首诗。一首是杜牧的《山行》:
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生处有人家。停车坐爱枫林晚,霜叶红于二月花。
另一首是刘禹锡的《乌衣巷》:
朱雀桥边野草花,乌衣巷口夕阳斜,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
这两首诗的共同特点是押韵都用了一个斜字。老严学这两首诗的时候,因为是在农村,当时也没有强行要求用普通话,所以老师应该是用四川话来讲的,对于这两个字应该怎么读,也就模模糊糊混过去了。然而后来上网之后看到多篇文章认为这地方应该念xia。而其他地方继续念xie。因此这个字就变成了多音字。
其实多音字这个说法还不准确。这个字只有一个音,但是古今不同。古代念xie,一直到清朝末年还是这个读音。就算在今天,这个读音还广泛存在于南方的方言里。后来推广普通话。普通话是以北京方言为核心来制定的,推广的时候北京方言已经把这个字念xia了,所以普通话里这个字的读音也改变了。严格来说,在普通话语系里这两个读音是前后关系,而不是并存关系,所以不应该是多音字。
语言是发展的,我们有时候可能会觉得痛苦,但是也必须接受这个事实。而在发展的过程中,我们没有必要人为制造反复,制造混乱,混淆视听。没有必要为了特定诗词句子强行返古。所以老严认为,xia的时代已经过去,xie的时代已经到来,我们应该向前看,勇敢抛弃那些已经过去的读音。读出来显得不押韵,那就让它不押韵。
现在所学的古体诗词一般都是几百年甚至一千多年前的人写的,他们可没法预料到今后语言会怎么变化,会导致他的诗词不押韵。只要是在他写作的那个时代是押韵的,那就合韵。
古代的人学诗词押韵的依据是《平水韵》。《平水韵》是宋朝时候的人制的,这本书到今天还存在。喜欢诗词,看过《平水韵》的人都早已发现,里面的一些韵脚到今天根本就不押韵了。如果我们把这些韵脚都纠正为古代发音,那会多出来多少同音字!
同样的,一些特定名词古今读音不一样,那就按照今天的读音,不需要强行恢复到古代读音。比如大月氏,古代念大rouzhi,如果恢复古音,又多出来两个多音字。然而我们就按照普通话的读音来念,难道不更香吗?人还是简单一点好。字也是。
更何况还有一些是根本纠正不过来的。古代是有入声字的。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间的时候,入声字都还很普遍,包括江南一带的方言里都有大量的入声字。然而现代普通话里的入声字已经消失了,现在北方绝大多数人已经没法模仿读音了,不可能在诗词当中恢复入声字了。随手举个例子,苏轼的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:
大江东去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。故垒西边,人道是,三国周郎赤壁。乱石穿空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豪杰。遥想公瑾当年,小乔初嫁了,雄姿英发。羽扇纶巾,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。故国神游,多情应笑我,早生华发。人生如梦,一尊还酹江月。
这里面,物、壁、雪、发,都是入声字,在今天已经完全不押韵了。我们(这个我们不包括老严)也没法念出入声字,所以只能按照不押韵的方式去读。这首词可以(只能)按不押韵的方式去读,为什么其他地方的xie一定要恢复为xia呢?
古代的入声字到今天归入了普通话四声里面,每个声调都有,归入阴平、阳平的也不少。因为这现象的存在,导致很多古典诗词出律,比如:白头宫女在,闲坐说玄宗。说是入声字,今天归入阴平,说玄宗三个字就都是平声,出律。江流石不转,遗恨失吞吴。失,入声,今天归入阴平,造成三平调句子,出律。如果考虑格律问题,这些都应该恢复古音。然而你能恢复得过来吗?你能让人记得住这么多吗?这样要增加多少多音字?普通话会破坏古典诗词格律,这是大势所趋,为什么要在某些特定句子恢复古音呢?
如果你是语文老师,不按照某些专家倡导的用古代发音的方式去读诗词的某些字,可能学生会提出疑问,为什么该押韵的地方不押韵?这个也不是多难解释的问题。学生也知道古今差异是有所不同的,你用这种发展的观点去教育学生就行了。
然而更有甚者,依然是某些专家,不知道是为了炫耀自己知道某些字的古代读音,还是特意为社会增加学习语言文字的难度,把一些字的古代读音翻出来引导社会。比如将进酒,他们认为该念qiang进酒,朱门酒肉臭,他们认为概念朱门酒肉xiu。不管你的道理有多么冠冕堂皇,其实都是在吃着新时代的饭,披着专家的外衣,拖着推广普通话的后腿,混淆普通人民的视听,增加语言文字的学习难度。老严知道更多古音,但是老严倡导普通话。
关于汉字古今不同造成的困扰的问题,国家语言文字主管部门早就发现了,而且早就作出了具体的行动。年,中华诗词学会出台《21世纪初期中华诗词发展纲要》,责成中华诗词杂志社制定新时代的韵表。中华诗词的编辑们夜以继日,以《平水韵》的多个字为基础,根据当代读音整理出了《中华新韵》,规范了当代人写作古体诗词的韵脚格律。新疆兵团诗词楹联学会倡导的就是这一个韵表。这个表不但规范了诗词格律,也规范了当代人读古典诗词时候的声韵选择。同时也应该起到规范朗读古典诗词时候的声韵问题。
社会是需要标准的。飞机达不到标准就不能出厂。标准是根据时代制定的。中华新韵就是我们创作和朗读古典诗词的标准,在这个标准之外去恢复古音的,那是在制造混乱。
老严出生于四川南部农村,那里的方言很古老,到现在还包含了入声字。老严用方言读苏轼的苏轼的念奴娇,是不是押韵的?然而很多人学不会入声字的读音。老严更不倡导你们去学我的方言,因为不好意思收钱。